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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第一章 一舞缘绝

容若醒来的时候,眼前空空寂寂,天地间,唯有明烛高烧的毕碌之声。他知道,她来了,又去了。
舌间微微的甜意,让他知道,自己服下了什么东西。奇迹一般,心中无嗔无惧也无忧,无论如何,他相信,服下的,必不是有害之物。
恍惚间,有一场绝世之舞,恍惚间,舞得夺人心魂,恍惚间,有一个温暖的拥抱,恍惚间,有一个温柔的长吻,恍惚间,有什么微甜的东西,渡入唇齿之间,恍惚间,有一个柔美得让人一生难忘的声音在耳边说:「我将别去,君且珍重。」
他不知道,她为何而来,却只知道,就连一次道别、一场相拥,她必要他陷入浑浑噩噩的梦魂之中,方肯为之。
会否只有在梦魂之间,她才肯与他相拥,他才有可能为她落泪。
容若微笑:「你累了,刚才观舞时沉沉睡去,咏絮献舞已毕,就已离开了。」
唯一半是晕沉、半是清醒的就只有他自己,那一场半梦半醒之中的迷离幻梦也许穷尽他一生,都无法完全追忆吧!
看到那与自己一般容颜、一般神姿的女子款款而入,一直坐立不安,满屋打转的咏絮急忙迎上去:「苏姑娘,你回来了。」
苏侠舞含笑的眼,静静地望着她:「那就是想要在第一时间,知道我与他都说了什么?可曾泄露什么机密?可曾因对魏王不满,而与楚王有什么密约?」
咏絮一惊,猛然抬头:「姑娘……」
「谈条件?怕是最后与楚国谈条件的是秦王了。你真当秦国的太医全是草包吗?就算我们的毒厉害,那么多一等一的大夫,齐心协力,https://m.hetushu?com.com日夜研究,就真找不出解药来?与其他日秦王握着解药同楚人讲条件,坐收渔翁之利,莫若我们先大大方方将解药给了,倒还是一份人情,楚王将来总要念想的。」
她是真的心服口服,这样的人物,就连不经请示,便是把解药交给头号大敌这样的事做来也是轻描淡写,让人找不出一丝可指责之处。
夜色中传来的兵刃交击之声让卫孤辰很不耐地挑了挑眉头,这帮人的武功真该好好磨练磨练了。他闲闲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饮了一口。
好功夫啊!他似笑非笑地微微扬了扬唇角。
董嫣然独立月下,身旁是无数闪亮的寒刃,憔悴花容已有微汗,她深深吸气,徐徐调息,然后执剑抱拳:「拜见先生。」
卫孤辰微微挑眉,一抹讶色转瞬即逝:「我看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除非……」
嗜血的欲望忽然涌上心间,他冷冷一笑,暗自决定,无论这个女人回答什么,他都要把这场决斗提前了。从来,他都与大慈大悲的菩萨性子无缘。董嫣然,无论你为何而来,都只能自认倒霉。
每个人都只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卫孤辰冷冷盯着她,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愤怒、这样不可遏止的杀机,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卫孤辰朗声大笑,数日前相见,纳兰玉也不过稍稍虚弱罢了,如今倒是要死了。这人死起来,可真是容易啊!就像当日,放出风来,说杖伤待毙一般,总以为一个「死」字,便可将他戏于股掌之上。好,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真当他是可欺之辈。好一个纳兰玉,事到如今,还敢戏侮于我……
剑出鞘,明亮的寒锋,让满天星月刹时失色。
董嫣然脸上了无血色,卫孤辰眼中杀气毕现时,她已知此人根本不会再听她的解说。他曾受欺,自是不肯再轻信,何况就算真信了纳兰玉将死,余怒未消,也未必肯去看他,说不定真的恼羞成怒,杀了自己。
原本无对无匹,天地间无一物可以阻碍半分的一剑,生生顿在了董嫣然胸口之处,静止的时间,停顿的世界,就此开始重新运转,徐徐流动。
她慢慢地开口,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眼泪徐徐滑落下来,似一声绝望的叹息。
董嫣然有些凄凉地一笑,伸手想拭泪,却觉双手酸软,抬不起来,她努力想要克制住心中莫名涌起的悲楚,可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无由流下来。
面对一个悲凉地在众人面前自承怀孕的未嫁女子,这句本应满是愤恨的话说出来,未免显得就有些软弱无力,没什么火气了。
「好不知羞耻的女人。」
四周传来一阵轰然大笑和放肆调侃的声音。
卫孤辰却觉心中一阵烦躁,厉喝一声:「住嘴。」
众人个个脸上发红,人人低头不语。
卫孤辰转过头去,不再看董嫣然苍白的神容:「你回去吧,无论他是死是活,我也不会再去见他的。不过,你可以放心,今晚之事,我不会让人传出一个字,断不致毁你清名。」
「他是我的朋友。」清美的声音如切冰斩雪,清越无比:「你以为女人只肯为私情牺牲吗?他在我需要的时候帮过我,我不能在他垂死时弃之不顾。什么是羞耻?为了朋友而去忍受羞辱,算什么羞耻,眼看着朋友死不瞑目而不管不顾,才是真正的羞耻。」
她咬牙收剑,眼中是深深的痛与哀:「我是朋友,犹能如此,你们是兄弟啊!」
「他要死了,他真的快死了,求求你,去见见他吧,他一直在叫你的……」董嫣然终于忍不住泪下如雨,她伸手掩住口,却还是止不住抽泣之声。
有个女人在眼前哭已经让人不自在,如果这女人既是绝世大美人,更是个连他也看重的绝世高手,就更加让人不自在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纳兰玉难过,还是为了自己悲凉,也不知道是想把自容若被捉之后,一直强自按捺的无限忧急、伤痛、悲凉,以及自身一直苦苦压抑的情伤心伤,全部发泄出来,这一哭,竟是再也止不住了。
卫孤辰只觉得头大如斗,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面临哄女人不要哭的困境。在以前,普通的弱女子根本没机会接近他,而会武功的女子,不是被他吓得远远逃走,就是被震得全身发软,拜伏于地,他何曾面对过这么诡异的处境。
卫孤辰只觉两耳嗡嗡作响,除了哭声,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几乎想要抱头狂叫,以免自己发疯,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无限挫败地说:「行了,别哭了,我去见他。」
咏絮不敢起身,不敢回头,只是深深伏下腰,庄然道:「是。」
既然如此,又何必道别,何必相拥,何必渡唇,何必……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劲风呼啸之声已从别院大门正前方直接到了小园之外。好快的速度,他不需要抬头去看,就可以想像出那道身影如何似追雷疾电一般疾掠而来,无数的刀枪剑刃都因为跟不上那神奇的速度而被甩在后方。
仅有的几声兵刃交击,也可以从声音的脆与钝、响与弱,以及震动之间细微的差别判断出来者剑含巧力,稍沾即走,一路攻来,就算偶尔有人能拦他一招半式,他也是借力使力,就力夺力,不曾硬拚半招,就把拦路者跌跌撞撞送了出去。
他伸手,抚在颊间,那泪痕转瞬即干,为何指尖,犹有湿意?那人到底是敌还是……在那梦魂之间,落泪的,又到底是她还是他。
听得外头传来赵承风一迭连声地唤:「主上,属下没用,快拦不住了。」
他慢慢站起来,扬声道:「董姑娘别来无恙。」一边说,一边信手推开房门,徐步而出。
那是梦魂中泼出的残酒,还是曾经流落的泪痕。那一场梦幻空花中,落泪的,是他,还是她。
卫孤辰神色漠然:「萧性德住在哪边,不用我提醒你吧!」
董嫣然玉容一片宁静:「我来找的不是他,而是先生。」
梦醒之际,咫尺即天涯,她已飘然而去,他亦无心寻觅,他与她,依然是敌人,依旧彼此防备,彼此暗斗,彼此用尽心机。一切,仅此而已。
他语气一顿,眼中忽有凌厉的剑气升腾:「你觉得我们的决斗应该提前到现在。」
「虽然时机未到,不过你若有意,我也不至于推辞。」心念一动间,他忽然觉得手脚一起发痒,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所有压抑的郁闷愤恨,仿似找到了一个出口,一起咆哮着、呼号着渴望宣泄。
「容若……」楚韵如的声音,带点淡淡的迷惑。
他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董嫣然呼吸几乎为之一窒,然而她毫不犹豫,大声道:「请你去见见纳兰玉。」
刹时之间,天地寂然,杀气严霜,遍布苍穹。如果刚才卫孤辰还是偶然找到个出气的对象,有点淡淡的杀意,而现在,几乎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觉手足冰冷,心头发麻,情不自禁打起寒战,人人拚命提气抵御,却还是完https://www.hetushu?com?com全无法抗拒那仿佛无对无匹,如九幽恶魔带着无尽怨毒的无声咆哮。
那一场绝世之舞,如梦似幻,便是观舞之人,也无不陷于梦幻之中。
董嫣然说话之前,已经把全部内力提起,护守心脉,然而转瞬之间,那恐怖至极的杀气就以她为目标呼啸而来,迫得她胸腑之间一片烦躁郁闷,只欲呕血。
她猛一咬牙,唇间的痛楚,唤来一丝清明:「他快死了,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你。」
楚韵如点点头,她也隐约记得,咏絮的绝世之舞中,她渐渐睏倦疲乏,直到沉入睡梦,看来这些日子真的心力交瘁,太长久地不能入睡,反倒让她在观舞之时,倦极而眠,想必是失态了。
他懒得废话,懒得再听董嫣然任何分辩,他只是直接伸手,拔剑。
董嫣然面白如纸,几乎是嘶声大喊:「我没有骗你,他快死了,他真的要死了,你不见他,你会后悔的。」
容若心间若有所失地一叹,楚韵如与他并肩观舞,都被迷离催入梦境,宁昭派在四周的暗探,想必也都在那一舞之间,魂兮迷离,晕晕沉沉,事后也只道咏絮一舞而去,又何曾知道这一舞之后的玄机。
整个胸膛几乎炸裂开来,千百种声音在呼啸着一个「杀」字。
纳兰玉,你死也罢,活也好,与我再无半点关系。董嫣然,你既敢为此而来,真是欺我宝剑不利吗?
「容若,我怎么睡着了?」仿佛大梦初醒的楚韵如,声音里都带着慵懒之意。
宝剑刺出的那一刻,天地静止,时光停滞,人世间的所有光芒、所有神采,都已被这一剑占尽。
那是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神,一剑所至,无对无匹,无可抵御。
好一场天魔之舞,就算同时让人看到,也可以让不同的对象,受到不同的影响。
眼见卫孤辰拔剑出鞘,她已知不好。卫孤辰的武功之高,简直已匪夷所思,她根本无法力敌,就算以她的武功,勉强能接上几剑,也注定落败,更何况,她也完全没办法在卫孤辰强大内力的侵袭下,保住腹中胎儿。
心念一转之间,她猛然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决然,却又异样苍白。她不甘束手就死地执剑护在胸前,却又大叫了一声:「我怀孕了。」
他与她,相识相遇,相知相敌,到最后,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场迷离之舞,一段,让他无法完全忆起的回忆。
而卫孤辰再也掩饰不了脸上至极的惊讶,震惊地望着董嫣然。
董嫣然慢慢抬头,月光下,她的脸,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容若回首,对楚韵如微微一笑。就算在恍惚怔愕之时,他也清楚地知道,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楚韵如,那一场幻梦毕竟只能当做一场幻梦,没有对任何人讲述的必要。
卫孤辰的剑顿在半空,不见一丝撼动,然而尽他所能,依旧无法再刺下一分一毫。他知道,这女子没有撒谎,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容华、这样的才智、这样的见识,她绝不会用自己的一生清名,来撒这样的谎。他在心中冷冷嘲笑自己的迂腐和愚蠢,然而,剑依旧刺不下去。无论如何,他不能用他的绝世武功,来逼迫一个孕妇。
他只静静凝视她,心中本来的愤恨渐渐淡去,一时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叹息:「是他?」
苏侠舞眉峰微挑,似笑非笑:「怕我一去不回,还是怕我蠢得拖了那人闯宫逃命?」
然而,她依然执着地不肯放弃固有的目标:「你要么把我杀死在这里,要么就去看看他。」
「你竟敢威胁我?」
咏絮微微垂了眸:「苏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怎会做这样的事?属下更是想都不会想这样的念头。」
董嫣然死死咬唇,恍然不觉一缕鲜血合泪而下,过了一会儿,才又重复了一遍:「你要么把我杀死在这里,要么就去看看他。」
卫孤辰气得直欲吐血,这年头,果然人善被人欺。
罗衣从风,长袖交舞,轶态横出,瑰姿谲起。
「没出嫁就怀孕,好生光彩啊!」
「不知孩子的爹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啊!」
咏絮猛打一个寒战,只觉全身发软,身不由己跪倒下去:「属下不敢。」
董嫣然的发式打扮一望而知是未出嫁的女儿,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承怀孕,自然会引发众人的轻视和嘲笑。
董嫣然柔弱的身姿如风中弱柳,几乎站立不住,原本单人执剑,万马军中可纵横的双手,亦在剧烈地颤抖,脸色白得犹如死人一般,只有她的眼睛,依然执着,依然顽强,依然死死地盯着卫孤辰。
苏侠舞迳自从她身边走过,大大方方在正堂坐下,美丽的眼睛含忧带笑望着她,淡淡然道:「我把解药给他服下去了。」
天地寂然,小院转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卫孤辰双眉紧皱,目光冷冷扫向四周:「这么多男子汉大丈夫,拦不住一个柔弱的女子,却只能以言语嘲讽,好威风,好本事啊!」
那人容颜不复忆,那人身影不复忆,梦中人,雾中身,值此梦醒,才惊觉,世间真有佳人,一舞入梦魂。
卫孤辰重重哼了一声:「全都退下去。今夜之事,谁也不许对旁人泄露一个字。」
没有人敢有异议,转瞬之间,小园就安静得只剩卫孤辰和董嫣然相对而立。
苏侠舞一手支着颔,带着三分慵懒、三分闲淡、三分随意,还有一分的讥诮:「怎么?想说我通敌,还是徇私,又或是心有二志?」
他转身欲行,身后却掠起一道凛烈剑气,剑气止于颈间,森冷之气袭体生寒,那原本柔美的声音一片决然:「我说过,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就去看看他。」
卫孤辰皱眉,却不回头:「为什么,他又不是容若,他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异国人,你竟为他忍受这样的羞耻?」
咏絮复又低头,声音更是低弱:「姑娘的谋划,岂是我这样的小人物所能窥查的。只是我们掳劫楚王,与楚国已结大仇,有一份毒在楚王身上,总还是个牵制,将来也可谈谈条件……」
卫孤辰依旧不回头:「值得吗?一个没有深交的朋友,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对朋友,什么事都要看值得与否吗?你以为与朋友相交,是菜市买菜,两文钱一定要换到一把大白菜才不吃亏吗?」董嫣然冷笑:「你也太小看天下女人了。」
她借咏絮而现身,借一舞而夺人魂,那才智武功,皆让人敬之惧之畏之的女子,行事之奇之诡,令人防不胜防。
卫孤辰不答,不动,不言。
他在夜风中静立良久,然后继续迈步回房:「已经不是了。」
苏侠舞淡淡说来,神色愈发漫不经心,恍若天大的事也直如寻常一般。
卫孤辰一怔,迅疾转身,见这绝美女子在月下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时目瞪口呆,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女人素来柔弱易哭,但他自见董嫣然以来,便知这女子容华绝代,武功绝世,才华定力,更是一等一的好,心中欣赏,暗把她视做将来有机会成为劲敌的人物,竟是从没把她当女人看过,如今见这绝世人物,哭得如同人间任何一个弱女子一般,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咏絮脸上凛然惊震之色也渐渐和缓,面带钦佩,恭恭敬敬地道:「姑娘目光远大,谋划深广,非我所能窥万一,咏絮心服口服。」
卫孤辰一时头晕脑胀外加手忙脚乱,愣了半日,才道:「你别哭了。」
董嫣然起初抽泣只是忍不住,但这悲伤一涌起来,更是无可压抑,再见到卫孤辰竟似怕极了她哭,反倒无所顾忌,真真正正痛哭失声。
那一场梦魂之舞,魂梦相驰,他已失了神、失了心,只是在这醒来的一刻,脸上那点点凉意,让他伸手摸了指尖微湿。
她武功再强,也是个女子,她也会委屈,她也会伤心,她也曾想过踏遍三山五岳,看尽人间美景之时,身旁有携手相伴之人。伤心的时候,她也想在老父面前撒娇,在师父面前痛哭,在亲友面前寻求支持。她也曾是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对未来有着无限期望,而如今,她却不得不在那么多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怀孕,毁掉自己所有的名节声誉,她不得不在无数冷言冷语中,独立支撑,独自在月下瑟缩。
她不知道经过了这样的事之后,自己要怎样才能坦荡地抬头在人前活下去,她只能如此愤而痛哭,却依然不悔。
苏侠舞盈盈起立,身姿如舞地自她身旁徐徐行过,轻柔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即刻起程归国,此地纷争再不染指,你也只需做个看客,瞧瞧这秦王与萧逸如何斗法便是。若是在不影响你利益,不暴露你身分的情形下,能助上楚王,倒也无妨顺手帮个小忙,让他多欠你一份人情,若是不能,也无需勉强。我们在楚国的势力,经此一番变乱,几乎已被萧逸拔了个干净,在秦国多年的谋划暗桩,再也经不起任何损失。」
这绝美的女子,在眼前痛哭,他若是她的情人,可以拥她入怀,他若是她的朋友,可以柔声安慰,他若是她的仇人,也可以乘机一剑刺去,偏偏他什么都不是,只能非常无力地说:「你不要哭了……」
这样毫无说服力的话,自然不会被理会,哭声越发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