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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第六章 男女之疑

性德微微冷笑,一直以来,所有的疑团,所有让他感觉不能理解的事,似乎在一瞬间有了合理的原因,原来,他唯一没有料想到的竟是……
性德淡淡看他一眼,眼中的不屑让容若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性德转眸,语气带淡淡的不悦:「容若素来是个糊涂蛋倒罢了,你也跟着他糊涂了不成……」
楚韵如低下头,复又抬头一笑:「且不说那宫中验身之事,你既喜欢这样与我们在一起,那些闲话,我们便再不多说一句了。」
楚韵如刚与性德目光一触,眸子便再也不能移开,脸上渐渐现出迷茫之色。
性德的诸般作为,看得容若先是面露迷茫之色,然后恍然大悟,就恨不得拍手大叫,这么简单就可以解释一切的法子,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性德对楚韵如淡淡道:「所谓验身,不过如此,我对你手下留情,容你保留最后一丝神智,清醒后可以记得中我迷魂术时的情景,而其他人则没有这样的幸运。」
容若只急急说了声:「你们问韵如。」就快步追了出去。
性德哪里会理会他这等无聊的问题,迳自目不斜视,漫步而行。
他这等急切的样子,让性德忽然间有些后悔,刚刚不该太早开口,竟喝止了苏良和赵仪,白白让这混蛋少挨了一顿打。
容若很郁闷地咬牙切齿:「我才安生几天,怎么又有上门的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回头看看性德:「你在这一带有特别的朋友?」
富丽堂皇的宫宇、雕梁画栋的厅堂、无比精致的摆设,便是一杯一碟,都异常珍贵。
好好一个女子,却又有着比普通男子还要高大的身材,好好一个女儿,竟然穿着一身兽皮衣,状若野人,好好一个女子,脸上竟有长长的一道刀疤,无比狰狞,换了个正常女人,不是应该躲在家里,以泪洗面,绝对不敢出门的吗?
鹰飞在看到性德的那一刻,就不再对其他任何出出进进的人加以丝毫注意,她眼神灿亮,笑着站起来,迎上去:「漂亮男……萧性德。」
鹰飞皱起眉:「她们说,一路上,似乎有很多人在偷偷跟踪你,好像有人还想杀你似的,好多人悄悄在四周跑来跑去,跳上跳下的。我的同伴注意到,他们袖子里、腰后头,似乎都带着利器,人人身上都有杀气。她们本来都准备好如果出事,就一定要保护你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居然没动手。」
他从来不喜欢与人接触,除了容若,还不曾有人能够让他完全不在意地有身体接触。奈何鹰飞武功太高、动作太快,她不是苏侠舞暗藏居心,也不是卫孤辰锋芒毕露,她的一举一动,都纯出真心,仿佛日升月落一般自然,让人很难生起防备拒绝之心,竟连性德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回避开去。
鹰飞愕然转眸,性德淡淡答:「这里耗子比较多。」然后漫不经心地抽回手来。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娶你,当然,你娶我也没有关系啦!我很想带你回我的家。我的国家,有千年不化的冰雪,有万年历史的莽林,有最险峻的高山,有最湍急的河流,有可以纵马奔驰直到落日的旷野,还有许多可以和武士搏斗的猛兽。」鹰飞眼中都是热切的欢喜:「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那里很好,但我不喜欢。」性德的语气异常无情。
这样的话,她说来,依然从容坦荡,没有一丝勉强,甚至不带羞涩,海样的深情,于她,依然是如旧的从容。
看得远远站在一旁的楚韵如暗笑不已,宋远书冷笑连连,陈逸飞仰天长叹。
「因为我喜欢你啊!」鹰飞坦坦然说出女儿家的心思,却也像日升月落一样,坦荡明白到极点:「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没有深交,可谁一出生就和谁有深交啊!我喜欢你,当然要守着你,和你在一起。」
「那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常常在一起,你总会慢慢喜欢我的。如果我因为你不喜欢我,就不努力好好待你,那我就不是真的喜欢你了。」
容若灰头土脸地抬抬手,打招呼:「这个,嗯,那个,晚上好,吃过了吗?」
「我的同伴看到你和萧性德在行宫外的事,所以猜出你是楚王。」鹰飞上上下下打量这个满身灰尘,一边干笑,一边双手双脚不断把身旁两个少年往旁边又踹又打的皇帝。
宋远书狠狠地磨牙,陈逸飞仰天长叹。唉,根据他们的了解,这个叫鹰飞的女人,在庆国的地位,非同一般,楚国皇帝在她面前,丢脸丢成这个样子,这真是,真是……
容若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女生这样直接地夸奖,被人钟情倒是有过,可从来没有人会这么直截了当对他说出「喜欢」二字。
这位不像女子的女子倒真是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笑道:「你对性德很好,我知道的。你为了他回来,十分高兴,你在这里偷看,是因为你关心他。」
就算脸皮厚若城墙,他这时也只得有些脸红地抓抓头:「认识你,我很高兴,不过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妻子了,虽然你喜欢我,但是……」
鹰飞也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你真是一个可爱的皇帝啊!」
她身上没有其他女子会有的香气,却有着世间女子所没有的蓬勃活力。她的气息温暖而炽热,被包围于其间的容若霎时间面红耳赤,手足发软,啊啊啊,非礼啊!这位刚刚还说喜欢性德,怎么一转眼就移情别恋了,我的魅力能有这么大吗?唉,我不要和好兄弟抢一个女人,这种戏码真是太俗烂了。
里里外外一干人等,一起仰天叹息。唉,指望容若照顾性德?难道平时不都是全靠性德照料容若的吗?这个庆国女人的眼力实在有待提高。
他似乎犹嫌不足,竟又加上一句:「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楚韵如也罢,苏良、赵仪也好,一起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一路飞也似往外奔去的鹰飞。天啊,居然有人敢非礼性德,而且居然可以非礼成功。
何曾想,鹰飞居然可以完完全全把性德当做一个平等的人,爱就爱了,丝毫没有什么忐忑不安、举棋不定,更不会因为性德的拒绝而伤心欲绝、痛楚无比。明明性德不喜欢,她照样我行我素,连非礼这种事,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这种女人,根本就不能算个正常的女人吧!
性德没有立刻回答,宋远书已微笑道:「来的,是远客。」
性德忽然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他想自己已经猜出来的是哪一位客了,虽然他自己一点也不希望这预想成真。
瞧她那意思,分明还是不信的,容若急得在旁搓手跺脚,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没准他就干脆扯开性德的衣裳,让夫人验明正身了。
这一切,和身披兽皮,恍若野人的鹰飞都绝不相衬。
门前的守卫和厅中侍奉的宫人,小心地传递着惊异的眼神,为这不可思议的怪异来客,感到惊奇。
性德也不再多看野猴子般上窜下跳的容若,只望定楚韵如,目中忽现神芒,灿亮惊魂,直入人心。
可是,为什么她身处这天地间最精美华贵的所在,却还这样落落大方,全无半点不自在,为什么,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时,让人会有被炫目的阳光,灼伤了眼目的感觉,完完全全,不再记得,她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痕。
眼看着那白衣黑发,风华绝世的男子徐步而入,而宋大人则在外头打了个手势,所有的下人和守卫,立刻会意地迅即退出,轻轻地带上大门。
「简单!」容若瞠目跺脚:「你可是被宫中许多经验最丰富的人完完整整验过身的,铁证如山,你叫我怎么分辩明白。」
性德对于她脸上纯然的欢喜视而不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庆国在各地的人虽不多,但因为庆国的大部份药材都卖到秦国,而很多贵重的药物都是由京城的贵人买走。虽说买卖的事,我们一直交托给神农会,不过,我们在秦国京城,也留了几个人,以作联络之用。我那次受伤出来,就请我的同伴多注意你们那边的动静,特别告诉她们,如果看到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男人,一定要立刻通知我。后来我的同伴看到一个世上最漂亮的男人从那里走出来,就知道一定是你,她们一边派人通知我,一边一直跟着你,跟到这里。对了……」
性德声音温和,一句句轻轻响起,便若人心深处,最无可抗拒的呼唤:「萧性德是个女子,你刚刚已验视过了,他确实拥有天下最美丽的身材,全身上下,绝无瑕疵……」
以性德那天下无双的灵觉,自然早就知道一路上有多路人马在悄悄跟着自己,不过,他料到必是有人想对他出手,也有人想要保护他,背后的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也就没认真去分辨跟踪者到底是谁,倒也没料到,跟踪的人中,居然还有庆国的女人。
所以听了鹰飞这番话,他也只淡淡「嗯」了一声,下一刻却觉手上一暖,不觉一惊,竟是鹰飞牵住他的手了。
楚韵如眼睛发直,只会自然而然跟着他一句句念:「萧性德是个女子,我刚刚已验视过了,他确实拥有天下最美丽的身材,全身上下,绝无瑕疵……」
鹰飞却茫然不觉性德这一刻心中异常的感受,笑道:「跟我走吧!」
大厅关闭的大门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在楚韵如有些不安的眼神中,他干笑两声,把性德拉得贴身过来,凑在他的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通。
鹰飞「啊」了一声,又叫:「和我一起回庆国去吧!」
性德淡淡道:「为什么?」
性德收回目光,冷冷看了看在一旁一脸懊恼,就恨不得撞墙的容若,伸手抓住楚韵如的右腕,拉得她抬起手来,眼神忽然微微一动,然而什么也不说,只抬掌对着楚韵如掌心轻轻一击。
「不好。」
鹰飞脸上全是美好的向往,完全无视性德的冷淡:「为什么不好?我知道,你可能不适应我的国家,但是,你要去看了就知道,庆国是很美的地方。那里没有你们的小桥流水,却有险峰日出的奇景,那里没有画栋雕梁美,却有篝火连天暖,那里……」
清脆的掌击声响起,楚韵如身子一震,眼中迷茫退去,神色却略觉恍惚。刚才的那一瞬,明明神智极为迷离,不知为什么,心中却又十分明白,发生的每一件事、听到的每一句话,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鹰飞却浑不以为意:「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家,那我跟着你也可以啊!你带我看你们的绿水青山、繁荣城池,好不好?」
她仿佛既不懂矜持,又不知挫折为何物:「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如果你愿意为楚国人出力,只要不伤害到庆国,我也帮你。你喜欢游玩,我陪着你,你喜欢冒险,我陪着你。你生,我陪着,你死,我在你墓边守着你。」
眼看着性德似乎没打算就他的男女关系问题做什么更深一步的解释,容若急得一把扯住他,再不肯放手:「我不管,事情因你而起,你得给我解决了,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死死趴在大门外的苏良挤眼睛,赵仪咂嘴巴,而容若两眼简直都冒狼一样的绿光了,啊啊啊,还以为会上演野蛮女抢亲,结果是感天动地大表白,这么煽情的话,应该让韵如来好好学习一下才好。
他的身体和大门贴得简直一丝缝都没有了,两眼死死往门缝里盯着,苏良和赵仪占不到好位置,不客气地拳打脚踢,又拉又扯,却怎么也没法子令他从最佳偷窥位置上让开。
话犹未落,他再不看楚韵如那乍然放松的表情和忽然飞扬起来的笑容,转身拉开房门,就大步出去。
一番表白之后,鹰飞回头看看那几乎要塌下来的大门:「这个,你们这行宫的耗子真是又大又多啊!」
性德对于大门外的战争,恍若全无感觉:「你我并无深交,为何如此待我?」
正好刚刚抓了下人,吩咐他们去找药的苏良和赵仪过来,看到房中容若和楚韵如奇异的表情,不觉异口同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喜欢你。」完全的性德式无情回答。
听得外头的容若急得简直想冲过去,掐他的脖子,哪有这么不解风情的家伙啊!
见他这等气急败坏,连楚韵如都不便再旁观了,轻声道:「容若,你不要胡闹了,不论性德是男是女,对你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
这一大串的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喜欢,听得人头晕眼花之际,大殿那本来十分结实的正门,终于在三个男人的打斗中,砰然倒塌下来。
鹰飞转过身,看着扎手扎脚,趴在地上的三个少年。
楚韵如这时只觉满心快活,一颗心从不曾有过的欢快起来,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让她心情愉快,纵被两个大孩子缠着问这问那也不在意。
鹰飞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然后慢慢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你是,楚国的皇帝吧?」
容若连连点头,谄笑道:「姑娘认识我。」
容若却已急步追上性德,一边跟着他在行宫四处漫步行走,观察环境,一边压低了声音说:「性德,现在没有别人,你跟我说老实话,当初在宫里验身时,你是真的用了这一招吗?还是你真的变成了女生让人家验?」
她倒不知道容若这是仗当着性德的面,苏良、赵仪不敢造次,所以壮着胆子欺负人。
大门外的楚韵如早已经丢脸得躲到一旁,作出我不认识某人的表情。
厚着脸皮把微笑的陈逸飞和冷着脸的宋远书支开之后,再东张西望一番,确认各处都有张铁石带来的人守着,断无被偷听之虑,容若这才把门牢牢关紧。
唉,哪天给容若改名,直接叫楚国之耻算了。
出乎众人的预料,鹰飞面对容若,只是扬眉朗笑:「你很好,我喜欢你。」
容若眼中充满了好奇的、兴奋的、热情的、冲动的光芒,脸上都露出激动来了:「当时我一直没细问过你,如果你真的变了身,验身的细节一条条应付过去,很辛苦吧,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说,我一定帮你分担压力。对了,你要是真的变了身,后来有没有变回去,万一没在大猎之前变回,那是不是说,你现在其实,那个,真的,还是……」
他一时又惊又喜,竟愣住了。
鹰飞一笑,伸出手来。容若又是一怔,还没回过神,已被鹰飞抓住手腕给拉了起来。
他的眼睛简直就像长了勾子一般,锁在性德身上,不停地从上看到下,从下再看回上,拼了命地想找出明确的女性特征来验证他自己的推理。
她展眉,笑容明朗如阳光:「我知道,除了庆国之外,别的国家的皇帝,都不会像你这样的。我喜欢你。」
容若一向自知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皇帝,没想到,鹰飞竟从皇帝的角度也认同他。
楚韵如又是一愣。
他正气凛然地说:「我是绝对不可以变心的。」
苏良、赵仪被恶心得手忙脚乱地跑开,找地方吐去了。
容若脸皮厚若城墙,自然可以轻易忽略性德大护卫给他的白眼。
容若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人称为可爱,而且,眼前忽然一黑,他一愣神,一股温暖的气息袭人而来。容若的轻功忽然间忘了个净光,呆呆站在那里,让鹰飞抱住了。
鹰飞虽是女子,却比容若还要高,双臂微合,虽没有太用力、太热情,却仍是一个真实的拥抱。
他这里正打定主意,死乞白赖,无论如何,要把性德真正的男女身分确定下来,宋远书却适时走进了内园,大声道:「陛下,有客来访。」
耳边传来鹰飞爽朗明快的声音:「谢谢你对他这么好,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要欺负他,也不可以让别人欺负他。」
她是坦荡|女子,自觉无事不可对人言,这种只适合低声在耳边叮咛的话,她却响亮亮说得内外皆闻。
性德似笑非笑:「你真以为我是女子?」
就连性德这么好的定力,都有点受不了:「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可以回去了。」
这逐客也算逐得直截了当了,真个是郎心似铁。
宋远书懒得理他,只用眼角瞄了瞄性德:「客人是专门来访萧公子的,与陛下没什么关系。」
鹰飞转过头,走向性德,直到了他面前,才微微站定,笑一笑:「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
她忽的抢身前扑,动作快得惊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鹰飞已经一路笑着往外冲:「我亲到他了。」那声音响得几乎是在昭告世界了。
容若又是一怔:「找他?」
像性德这样的男子,被女子钟情算不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以前在济州时,光是透露性德的行踪喜好,或是受托把什么衣服腰带、香囊汗巾、诗词文字、好酒好菜送给性德,这两个小子,就不知暗中收了多少外快。而楚韵如做为容夫人,常被拉着和济州名媛结交,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完全不计较主从之别、上下之分,有意无意暗示对性德的心意,盼她能成全,为了拒绝这些姻缘,她都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然而,任何女子在性德面前,都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别说在不经性德允许的情况下去碰触亲近他,就是表白的胆子,都绝对没有的。与其说,这些女子是在爱性德,莫若说是以仰视的心态,去迷恋他、崇拜他罢了。
他淡淡抬眉:「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要我来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