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在江湖，正说书 第94章 京城图16·紫禁之夜
原随云的耳朵微微一动。
宫九：“我看到一个和尚出现在酒楼里。”
老实和尚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面对满桌酒肉，害羞地笑。
这群散开的下属里，自然也有被夹带出行的顾惜朝。他游刃有余地应付过一轮上官的问询，一回来就去尚书府找傅大人。
傅大人听过顾惜朝对赈灾此行事项与情况发展细细汇报过一遍，竟然没有像顾惜朝预想中的那样，神采奕奕、野心勃勃地吩咐他接下要做哪些事情。
顾惜朝：“天子诞辰即将到来，听闻平南王府今年难得带了世子上京，为天子庆贺。我们可要准备一份厚礼？”
傅大人在忌惮什么呢？挟天子的弄权佞臣与谋天子的逆党贼子，又差了多远呢……
天子夸赞过范大人的兢兢业业之后，边上的内侍王安也连连吹捧，明着吹捧范大人，实则借此吹捧天子的慧眼识人、英明神武，捧得龙心大悦。
天子沉吟：“那倒也确实，是得给点限制。好歹也是天子诞辰，太过胡闹，只怕那群御史又要吵嚷起来。”
内侍王安的脸顿时僵住了。
太和殿既然是原先是大朝会时所用的朝议之处奉天殿，自然宽敞大气、巍巍壮观。单看屋顶上的区域，都比寻常门派的演武场广场还要宽广。
陆小凤轻盈跃上屋顶，落在殿脊上。打眼一瞧，在场除了好几个不愿透露身份的人压低帽檐、或带着面具，叫他认不出是谁，露面的那些个人，他几乎都认得出，全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各门派、世家的人物。
殿顶上的夜风吹过，吹得那道孤高寂寞的人影，衣袂纷飞、随风猎猎。
今夜，他们约在此处一战，是论剑，论道，论生死！
但对面脊兽上始终空空如也，迟迟没有人来。
天子寝宫中，年轻的天子身着舒适柔软的寝衣躺在床上，却迟迟没能入睡。
天子看着垂下的纱帐上透出人影，道：“今夜有一出好戏，可惜看不着。”
“好戏——当然还有一出。圣上可要看？”
此人竟敢穿天子服饰！
那分明是一张熟悉的面容，与天子自己的脸如出一辙！
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制作出这样一个人。
那年轻人作势摇头叹息，仿佛痛心疾首一般。
平南王世子，想来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也是这个人打算将之安在天子头上的身份。
他的话音刚落，三道黑衣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定在“圣上”身后，其中一个人手持短匕首走向床的方向，就要执行“圣上”的命令，毁掉床上这个“平南王世子”的面容。
一截金属落地的声响落入众人耳中。
但众人视线落到这人浅浅的影子上，再落到这人手中断掉一截的残剑上。
这分明是活人！
只见那斗篷人身形轻盈变幻莫测，闪躲过几招后，突然朝那匕首客甩出一个“暗器”。
匕首客倒下的瞬间，视线里那斗篷一挥，斗篷人与床上的天子都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后头追杀的两个黑衣人轻功亦是不差，紧紧坠在前头的目标后面不远处。
只见那长刺好似长了眼睛，乖顺停在那斗篷人抬起的手中。
可陆小凤不是去太和殿顶上看决战了吗？
于是就见那肩上扛着天子的斗篷人又一个轻盈的旋身，那宽大的斗篷在他手臂的挥舞中仿佛成了宽大的袖子。
陆小凤居然还学了这个！是了，他最交好的挚友便是花满楼，说不定花满楼便将这招教给了陆小凤。
死胡同中，护着天子的斗篷人手持长刺，将之用以判官笔的招式，密不透风，对决毫无疏漏。
脑满肠肥的华服老头站在两个黑衣人后面，恶狠狠地盯着斗篷人身后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天子。
“还好本王早有准备，才没有倚仗你们这几个废物点心！”平南王咬牙切齿，高高扬手。
陆小凤同那些人点头致意，而后看向殿脊一端脊兽上立着的那道人影。
明月当空，月华如练。
礼部尚书傅大人攥着一把鱼食，坐在游廊边上，手指间隙里不时漏下些许鱼食，引得池子里的游鱼当先争抢。他却皱着眉，似乎对如此场景有些忧虑。
西门吹雪已经在等待。
等待他的对手、他的知己，另一个同道而行的剑客。
顾惜朝走近，恭敬向傅大人问安。
他的眼中再没有任何他人，哪怕是陆小凤。
殿顶上或站或坐着的江湖人安静无声，默默等待另一位的到来，以围观这场绝世剑客之间的对决。
可这和尚却来了此地，还径直往他们这桌走过来。
明月之下的皇宫里，今晚的诞辰宴散场过后，紫禁城便逐渐安静下来。
除了围起太和殿的禁军巡视走动时，兵甲发出的金属声响，今夜的皇城好似静谧如常。
顾惜朝垂首而立，一副恭顺的样子，却试探地问：“京城中近来，可是有动荡？”
他忽然轻叹了一声。
今晚轮值守夜的内侍王安从床脚利索爬起来：“圣上睡不着么？”
“暂时，勿理会。”傅大人没有看他，眼睛仍然紧紧盯着那群为争抢鱼食又是挤又是跳的游鱼。
内侍王安：“圣上想去太和殿看那场决战？”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戏呢？”
宫九与原随云正坐在二楼窗边。
“是一出可笑的戏码。愚人犯蠢，指不定能逗得圣上心情好些。”内侍王安竟然在天子未曾下令的情况下，擅自动手掀开了床上垂下的层层纱帐。
天子刚想训斥这放肆逾矩的内侍几句，就瞧见床外居然还站着一个身影，衮、冕加身，纹章玉带齐全，这分明是天子祭祀大典之时才会穿着的服饰。
傅大人沉默许久，将手心里剩下的鱼食尽数一抛，砸进池中，似乎咬着牙说道：“最近收敛着点。少掺和别人的事。”
天子怒斥：“何方宵小！”
那人向前近了一步，那张脸便进入了自窗投进室内的月光中。
顾惜朝安分应是。
站在朦胧月光里的年轻人，居然有着和天子相同的身材、相同的容貌，而今还穿着天子的衮服，戴着天子的冠冕。这诡异的场景，好似梦里一般。
还是个可怕的噩梦。
原随云：“哪来的和尚这么不老实，也来酒肉之地？”
天子意识到了什么：“你要朕看的好戏，就是这个？”
内侍王安却俯身向那人行礼，道：“圣上，平南王世子擅闯宫廷禁内，意同谋反。圣上可不能念在先帝血脉的份上，就徇私饶恕他呀！”
紫宸宫的偏殿内。
天子冷眼旁观。
这实在是一出荒诞的戏码。
范大人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收拾过，便前来面圣复命。
内侍王安道：“这平南王世子从来不在人前露面，想不到居然天生长得与圣上一模一样，实在大逆不道。倘若有人借此生事，恐怕天下动荡。”
“圣上”负手而立，颔首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来人，毁去世子的面容。而后……平南王忠心耿耿、年迈体弱，还是为他留世子一个全尸吧。”
宫九：“老实和尚若还算不老实，天底下就更没有老实的和尚了。”
匕首的锋刃在昏暗夜色中流过一道寒芒。
却在床前方的虚无中斩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范大人于是带着好些奖赏出宫，“奉命回去好好休息”。
众目睽睽之下，床前方分明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显露出一个浑身包裹着灰蒙蒙大斗篷的古怪身影。
这人突兀从虚空中显现，简直令人恐慌畏惧这是什么妖物鬼怪。
内侍王安见天子心情颇愉悦，趁机提及那场约战：“……京城中最近多了那么多来历不明之人，恐怕有贼人躲藏其中浑水摸鱼。江湖人又是粗愚武夫、目下无尘……万一那些不懂得感怀圣恩的愚人都想着挤进宫里来，万一有所冲撞，岂止不美……不若令守卫皇城的禁卫军团团围住太和殿，以防止那些武林庶人乱跑……”
方才那削铁如泥的神兵匕首就是斩断了此人手中的长剑。
鬼魅哪里可能轻易被人压制住！
城中主干道上的街边大酒楼正是觥筹交错之时，酒气菜香四溢。
“杀了他！”“圣上”颤抖着嗓音斥道，恼怒于方才被此人吓着了。
手持短匕首的人当即出招向那古怪斗篷人而去。
内侍王安的讨喜面容上，那嘴角更是再往上扬了扬。
匕首当空一击，将这个“暗器”削成两半。
这个“暗器”却是个土陶小罐子，破开的瞬间，从中飞散出细细的粉末，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作浮在空中的雾气，在屋中扩散开来。
天子：“来人，传朕口谕。叫朕的昭安伯看着办，九月十五那日，不许人随便进宫来。给他十几、二十来个名额吧。反正殿顶上本来也站不下满京城的江湖人……”
月夜下的皇宫之中，一前一后两伙人追逐而过。
前头被追杀的斗篷人抱着身着寝衣的天子，绕开了宫中女眷所在宫殿，几乎脚不沾地，如飞一般在紫禁城的各条不见人影的宫道上轻功跃过。
楼下街上有仪仗路过的大场面，是南下赈灾的钦差范大人回京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挥手甩出一道寒光闪烁的长刺，长刺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了前头的斗篷人。
前头那斗篷人在轻功飞跑的途中当即一个旋身，天子被他甩到肩头上扛着，正好空出一只手来。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指夹兵器——［灵犀一指］！
莫非此人是陆小凤？
京城洛阳之中最高之处，皇宫紫禁城最高之巅，正是前朝的朝议之处、先帝的生前寝宫——太和殿。
那个使出暗器的黑衣人并不气馁，反而双手齐动，甩出一大片细密的羽针，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蓝紫色微光，恐怕是浸透了剧毒之物的暗器，沾之则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是灵犀一指，面对这般境况，又能作何解？
仪仗入城后不多时便完成了这趟行程的任务，里面的人马各自解散，回各个部门去给上司汇报这一趟的情况。
大袖子在空中一兜一卷，轻轻松松将那一大片细密的毒针揽进其中。
“流云飞袖？”使暗器的黑衣人叫出了这招的名字。
这太和殿屋顶上的琉璃瓦在圆满的明月辉光之下熠熠生光，宽敞得足以放两千人的屋顶上，此刻只三三两两落着几个形态各异的人。
另一个黑衣人沉声提醒道：“拖慢他们的速度，或是阻拦他们的逃路！”
“好！”使暗器的黑衣人双手双臂乃至口中的暗器都招呼出来了，使出浑身解数，虽然对前头那两人毫无损伤，却终于将他们逼进了一个错误的逃亡路径，逼进死角，再无退路。
自飞檐下又陆陆续续上来一两个轻功绝妙的好手，落到光滑的琉璃瓦上，身形微微晃动，很快便能踩实，稳住身形，不在众人眼前丢脸没站稳跌下去。
在二对一的情况下，两个黑衣人竟然拿斗篷人毫无办法。
“废物！”一声嫌弃厌恶的喝骂响起，“他们都到眼下这般走投无路的境地了，你们居然还不能拿下他们！”
宫九抬眸，迎面对上一道视线，来自一个邋遢的和尚。这和尚穿的僧衣又老旧又腌臜，踩着一双破草鞋，面容神态看起来都老实憨厚，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该出现在如此酒肉丰富、人声鼎沸的地方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