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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轮回 第07章 意外之物

关啸嘴角露出了笑容,虽然辈分大,不过从年纪上讲,他还是个小孩子,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喜欢看打架这样的热闹。再说,一般人是肯定惹不过罗家兄弟的,所以关啸觉得,眼前这个老和尚不是一般人。
“哪里哪里,说起来,是老衲三生有幸才对。”衣衫褴褛的老和尚正色说:“老衲自己也知道,提出的要求让贤昆仲为难,想必,罗老施主也必有微词,但是,还请贤昆仲看在同为三六一十八的份上,给老衲些许帮助,多结善缘。”
关啸没有想到,以前总听师傅讲江湖,他一直以为师傅嘴里的江湖就像武侠小说,完全是师父自己没事编出来的,结果,这次一出远门马上就发现,江湖原来真的就在自己的身边。还真应了古龙先生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过,听这老和尚的话,他似乎起码和慧远大师是平辈。
这能爬得快了才见鬼了呢。
说完,这老和尚竟然施施然从大门溜了出去。
“大师?哼……”罗家老三年轻气盛,鼻子里吭了一声:“这老和尚可是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以前湘西也没有这号人物,五六年前,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今天去这家化缘,明天去那家消灾,年初,这老和尚跑到我们家门口非要说我家流年不利,有血光之灾,要我爹交三十万给他,破财消灾,最后我爹被讹得不行了,给一万现金打发了。这哪里是什么出家人,简直就是个大骗子!”
“哦,是这个原因。”关啸脸上的神色更加郑重起来:“事实完全相反,你说的那些才是欺世盗名之徒。”
“粪扫衣是什么?”罗家老三一对小眼睛灼灼闪亮,充满了求知的欲望,打断了关啸的话。
“齿枝是什么?”罗改革连忙问了一句。
正聊着,咚、咚、咚、咚……突然有人砸房门。
啊?罗家两兄弟也是一愣。公安?这小招待所一年四季除了附近的牛马商人,根本见不到其他人,怎么把公安给招来了?不过,两兄弟还是一点都没敢大意,连忙跑到院子里,把两尊财神招呼到屋子里,开始让财神钻到床下,想了想觉得不妥当,又指挥财神上床,把大被子盖上。
“了解,了解。”关啸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这话还用和他说,他是干什么的?贼……天下大概没有比贼更怵公安的了。虽然在北京和一大堆警察称兄道弟地,不过,到了外地,关啸还真是有点惧。
接着,三个人又同时摇摇头,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尴尬。
“把营业执照拿出来,让你们负责人过来,把所有屋子们都打开,检查!”
“要不……”罗家老二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关啸又看了看自己兄弟,最后目光又落在关啸身上:“要不,兄弟,就委屈委屈你们两个,你们和财神都钻到被窝里,我就说你们感冒了,在发汗……”
罗家兄弟两个人看得都傻了,他们本来以为这个小师弟听了这样的主意不一定会多害怕,他们哪里能想到,丁一当年为了锻炼掌门大弟子的胆量,没少逼这关啸到乱坟冈子里睡觉。
罗家老二刚把门拉个缝向外看,门被用力推开了,门外站了两个三十多岁的警察,还有一脸大汗的服务员大姐。
“警察同志,都是我兄弟,前天大风降温,感冒,还是流行感冒,我们苦哈哈地,没钱买不起药,老人不是说么,多喝热水,多睡觉,盖着被子蒙大汗。”
“这身子一虚就出汗,其实,人心虚……更出汗……做贼心虚呀……”干警又转了两圈,冷不丁地一句话把罗家老二差点给咽死,立马见效,汗珠子从额头上开始涌出。
更让公安干警吃惊的是,小男孩很客气地冲他们点点头:“您二位稍微等一下。”说完,旁若无人地拿过桌子上的座机开始拨号。
在中国,民用电话线路之上,还有数条特殊线路,比如很多人都知道的军线、警线……这个小男孩拨得竟然是警线,只要进入警线,规格马上提升,根本没有市话还是长途的说法。
“客气了,你们多玩玩,祖国大好河山地,怎么不得呆上一年半载地,老爷子也有钱,没事你就别惹事啊。”电话里笑得也非常开心。
“他当然同意了,还说至少住两年呢。”关啸和电话那边的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电话那边咣垱了一声,似乎什么掉到了地下,半天之后,才有人喂喂了两句重新接上话茬:“为啥呀?不是呆着好好地么?回来干什么呀?现在北京这么冷,还不到供暖的时候,南方多舒服呀。”
这一次,电话里的声音倒变得客气起来,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只说自己是北京某室干警,接着就问这警察所在单位的直属上司。
警察又说了一个名字。
小招待所里,两位警察同志刮得铁青的脸上阴沉沉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年纪轻点掏出烟,互相点上,靠在门口抽了起来,期间,视线不时越过罗家老二和关啸的头顶,看着床上的被子——罗老三还在里面呢。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不是桌子上的座机电话,而是两位干警电话,是同时响了。两位干警一看对方的手里号码,两个人都皱了皱眉头,到走廊里接电话,没说两句,年长的干警收了电话,极度郁闷地冲着周围布警的同事们伸出小手指头挥了挥:“收警。”
罗家两兄弟探头看警察都走了,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正准备向关啸说两句感谢的话。他们两个想不到,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刚才还满脸坏笑的关啸现在竟然跪在床上,傻傻地端着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一动不动!
三个人吃了饭回到房间又是一顿神砍,罗家两兄弟长年在外面跑来跑去胜在见多识广,而关啸小家伙守着北大、清华等名牌大学几十个老教授做后盾只能用博古通今四个字来形容,其中几个老教授还是罗家两兄弟老师的老师,互相之间刚好取长补短,加上关啸人小鬼大极会说话,三个小字辈竟然也越聊越开心。
“大师客气,慧远大师身体非常好,十多天,我陪大师去爬京西灵山,慧远大师健步如飞,小子一路跟随都颇感吃力。家师身体也很好,他也到湘西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大师您。”
三个人都是一愣,尤其是罗家兄弟,脸当时就红了,刚才还和关啸吹牛:“到了湘西这地头,就是到了家,恁谁都得给三分薄面。”这马上就有人来砸门,可真是给足了天大的面子。
老三南巡腾地就跳了起来,风一样拉开房门冲外面一瞪眼就要骂人,想不到,外面站得竟然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姐,一脸慌张:“两位罗大哥,你们……那个……尸……财神,快回避回避,山下来了公安了,都不认识,看车牌号是省城的,正向这里来呢。”
咳……这就是关啸谦虚了,作为贼门的掌门大弟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是熬煞人的苦工夫真功夫,就以腿脚而言,八个慧远大师也比不了他,如果他决定去参加奥运会什么的,估计只要他报的田径比赛项目,刘翔哥哥都得竞争跨栏第二名。不过,爬山的时候,他确实落在了慧远大师的后面,这也没有说瞎话,慧远大师是一直在爬山,关啸呢?他实在是太敬业了,出门爬山都忘不了工作,看到什么真正的肥羊,还总惦记贴上去亲热亲热。
那服务员大姐满头大汗看着这边忙活完,连忙跑到院子门口张望。
罗南巡脸皮薄,觉得自己刚才大话闪着舌头了,紧着在一边向小关啸解释:“嘿……没办法,真是没办法,咱是江湖人士,最头大的就是这衙门里的人,能躲着就躲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招惹他们。”
前面说了,关啸对于佛教儒中国传统的三教不是一般的了解,在十三岁的时候,小男孩没事在网上写过一篇有关三教兴衰的论文,旁征博引,看过论文的人无不称赞,最终被好事者节选后转发到《考古》杂志上,有四所名牌大学的历史教授公开表示,愿意收这个不知名的作者为博士生——他们都认为作者至少在相关领域浸淫研究过十几二十年。
没几分钟,在屋子里就能听到远处传来崴啦崴啦崴啦的警笛声,这声要多恶心就多恶心,什么叫崴啦崴啦……
“你(们)没带什么其他东西吧?”屋子里气氛比较压抑,三个小一辈的江湖人士同时向对方问。
作为贼中之贼,关啸随机应变能力非常强,看老和尚说话颇为复古,马上开始咬文嚼字:“哦,不知道大师找罗家两位大哥有何指教?”
警车一直开到了大门口——看来,绝对是一辆很优秀的越野车,说不定,还是关啸心仪已久的国产版捍马警用越野车。
关啸偷偷咽了口口水,和师父说过好多次想买辆车开开,结果,师父就是不同意,说自己不够十八岁,不用想这件事情,还说什么虽然是一个贼,但是除了职业工作范畴之外,一定要牢记八荣八耻,高标准严要求,宽以待人严于律己,争做首都五好市民……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还有好几个警察在场,包括窦局什么,结果,无一例外,三四十岁的警察叔叔们的帽檐下叭嗒叭嗒掉汗滴。
老和尚脸上呵呵干笑了两声,脸上露出一点红色:“没什么,没什么,老衲还有事,不多聊,这里别过。”
带班的警察虽然话不多,每一句都不是废话,显然是很有经验的老干警。
怎么办?不仅是关啸,罗家两兄弟也都傻了。一个三人间住五个人本来就不正常,这警察进来,一撩被子,不可能不发现下面的财神。
罗家兄弟脸上全是苦水,嘴里更是明显的言不由衷:“能够再见到大师,真是我们兄弟三生有幸。”
现在已经是冬季,早晚温差大,这个理由还真可能蒙混过关。
关啸一拍巴掌,啥都没说一下就钻进被窝,一手亲密地搂上财神一手麻利地把被子从头盖到脚。
“大师,您怎么称呼?”关啸追到门口喊了一声,结果,眼前的情形把他吓了一跳——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那个看上去垂垂老朽的垃塌和尚竟然已经飘然在百米以外,脚尖一点地,人就顺着草丛飘出去数十米……估计他也没有听到关啸的问话,三闪两跳消失在山坳里。
罗家老三刚上床没多久,就有人半敲半砸地在问候着门板。罗家老二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睡眼朦胧地问:“谁……谁呀……人家刚睡着,不需要热水。”
“开门,公安,例行检查!”听声音,正是刚才那个老干警。
“这大师是怎么回事?”关啸挺纳闷,受师傅的影响,他对真正的出家人一向客气的很。
“警察同志呀,辛苦辛苦,吃烟吃烟……”罗家老二陪着笑从兜里摸出湖南特产的白沙烟。
警察没有伸手接,冷冷地上下打量一番罗家老二,然后才冷冰冰地问:“床上的干嘛呢?都起来,拿出身份证,检查。”
哦?听老和尚的话,似乎和罗家兄弟之间有什么瓜葛。
哼……警察鼻子里冷冷地吭了一声,围着罗家老二转了一圈,三结头的皮鞋落在劣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想出大汗?我到有一个偏方。”
“哦……”罗家老二顾作惊喜,不亲近假亲近地凑了过去,一脸谄媚地笑:“您说您说,这要治好了病,俺们兄弟三个一定给您所里送一面锦旗,上面写:人民卫士,下面写:杏林高手。”
关啸眉头微微皱了皱:“嗯……我不知道这位大师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他肯定是一位真正的出家人,而并非你所说的那种佛道两门的败类。”
罗家老二难受,关啸就更难受,本来在被子里就热,做贼心虚这句话就像在一个憋了半天尿的小朋友面前小声吹口哨,小家伙浑身上下就连指甲缝里都向外流汗,整个被窝里湿漉漉地一片,这样的被子如果拿出去晾,一定有人问家里是不是有刚断奶的小孩。
实在是忍无可忍,关啸自然就无需再忍,小男孩从床上蹦了下来,倒是把两位民警同志吓了一跳,这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身大汗……难道,还真是感冒了在捂汗?两位民警一时间倒忽略了那床上被子里明显还有什么东西。
“是么?”罗家老三将信将疑:“半年前,我和我哥去河南最大的寺庙拜山门,你看人家那气派,一个个都是有道高僧,哪像这个老和尚,身上破破烂烂,当和尚当到这份上,也算是窝囊到家了。”
“那个……就能打县里的电话……”中年女服务员担心出事,站在门外向里看。
年长一些的公安干警刚准备瞪眼喝斥,马上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小男孩拨出去的最初几个号码。
听到了三六一十八,罗家兄弟顿时来了精神头,一把拽过关啸:“大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小哥您肯定不认识,但是,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贼门丁一前辈的掌门大弟子关啸。”
“罗总队嘛?我呀……”关啸刚说了一句我呀,电话里就传来爽朗的笑声,正宗普通话还挺大声,一屋子地人听得明明白白:“哈,这还真是外地电话啊,你和老爷子真去外地了?”
“是呀是呀,出来走走,开开心,省得老给大家找麻烦。”关啸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罗家老二也瞪大了眼睛。
“是呀是呀,本来,我和师父说,这山清水秀地,能住上一年两年更好。你猜师父同意没有?”关啸煞有介事地说。
“怎么说?”电话那边的人明显很急迫的样子。
“出家人尤其是佛教出家人修行的是什么?佛祖释迦牟尼佛本是王子,如果讲究奢华,大概没有比他条件更好的了,但是,佛祖正是因为放弃王族华贵的生活,历经艰辛清苦修行才得以觉悟,因此,佛门中最讲究的清苦而字。就以纳衣举例,比丘四依止中明确说‘尽兴寿著粪扫衣’,哦,还有一句‘尽兴寿树下常坐’……”
两位公安干警听到罗总队这样的字眼,心里一紧,这是一种特定的称呼,他们也看出这个年轻人还不够十八岁,所以,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表演。
“不过……”关啸突然改了口风:“可能这几天我们就要回北京了……”
啊?听到了丁一的名头,老和尚脸上明显露出了诧异,随即转过身毕恭毕敬向关啸深施一礼:“不知道少掌门前来,失礼失礼,不知道京西的慧远身体最近还好么?”
关啸撇了撇嘴,鼻子里出了两声冷气:“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想回去,不过,你说好好的,我一没抢二没偷三没有拐骗……愣然有警察叔叔找上门来,说不定,明天就把我押解回北京了。”
再没说几句,关啸把电话递给了带队的警察——关啸对于警徽比警察自己都熟悉,当然知道谁官大谁官小。
“在《大乘义章》里对于粪扫衣有这样的定义:‘粪扫衣,所谓火烧、牛嚼、鼠啮、死人衣等。势同粪扫,名粪扫衣。’佛陀认为,出家人不应穿着好衣服,‘若求好意,生恼致罪,费功废道。’佛门戒律还规定,纳衣不得为五正色和五间色,只能是铜色、泥皂、木兰三坏色。真正的佛门弟子,即使遇到了信徒施舍整匹的新布料,也必须用树叶或者泥水污染后,而且,应该裁剪成梯田小块重新缝补成衣。所以,你刚才看到的那位大师,一举一动,包括用齿枝净齿都是佛门弟子的必修。请两位以后再见到这位大师一定客气一些。”
三十多岁的干警头也大了,这小男孩似乎不是演戏,是来真的,连忙把自己局长的名字报了上去。
电话另外一面愣了片刻,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们局长的直属上级是谁?”
哦?罗家两兄弟恍然大悟,心底多少有些惭愧,一开始,他们两个还有些看不起这个没有出过远门的世兄,言语里的客气也完全是因为他的师父和师祖,现在看起来,难怪最近这些年来贼门的名头越来越大,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竟然也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而这个少年的文化程度竟然不过是中小。
电话那边马上爆发出一声笑声,接着一股难以自耐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回荡:“是那个小子呀!哈哈,这事好解决了,拜托,你等两分钟,就两分钟。”
手机那头也没有问这边干警的名字,利落地挂了电话——警线都有自动定位的特殊功能。
那人一愣,他并不认识关啸,不过看关啸一举一动倒也有模有样,连忙双掌合十:“小施主,老衲这里有礼了。罗家昆仲,想不到,今日又有幸相见,不知道两位是否准备话履前言?”
老警察还卷起袖子,时不时看看表,似乎在给两分钟倒计时。
关啸笑嘻嘻地坐在木椅子上,手指飞快折着,不多久,一张白沙烟盒纸变成了一座箭塔林立的城堡。
“其实我懂得也不多。”小家伙关啸还谦虚上了:“在佛门中,苦修行也讲究个人卫生,用特定的树枝——不是随便什么都行,通过咀嚼的方式,净齿净口,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刷牙。当然,净齿的时候,也忌讳当着别人的面,所以刚才那位大师见到我们后连忙转身吐掉。”
临出门,那干警还回头狠狠盯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关啸,扔下了一句狠话:“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你要记住,今天放过你,不是因为你背后有什么人,而是因为我现在没有证据——法律面前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