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道 第0354章 万千生灵一念空
其他人没反应，跟着副将的几个稗将随从俱都吓坏了，其中一个叫道：“你们……你们要造反吗？胡将军是……是东山营的左大将……”
那将领纵马上前几步，“唰”的一声，抽出长刀，指向那稗将，道：“你喝了没有？”
那稗将脸色发白，走一步停一停，又走一步，那将领喝道：“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你也配当军人？站过来，要不然就死。”
王雷道：“将军……昨晚饮酒到天亮，两个时辰前才睡下，现在还没醒。”
那将军皱眉道：“怎么？你们常常在军营中宴饮吗？”
正在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龙城突然道：“不必，我们进去。”他的声音低沉的有点嘶哑，古人说鹰视犲声，大抵如此。
那将军皱眉道：“在哪里？”
王雷忙摇手道：“不不不……皇上的龙床将军是不敢睡的，他也只睡偏殿……偏殿。”
敌情二字出口，孟帅陡然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产生，那王雷还懵然不知。那将领已经道：“尔等有多少驻军在此？”
王雷身子一震，道：“总有……四万人？”
王雷道：“都在山下……山上有几百看守营门的残兵。”
干完这些事，将领退下，队伍收拢，整整齐齐在湖边列好。龙城纵马向前，沉声道：“东山营非我大齐之军，李伏龙非我大齐之将。此贼为祸之烈，更胜百万贼寇。今义之所在，当代天行道，一举歼灭。”
孟帅听他种种布置，暗道：这龙城好狠。虽然李伏龙是无用昏庸的蠢货，但底下的士兵到底罪不至死。按照一般套路，不应该打开营门，夺了军权，处死首恶，然后收编军队，整肃军纪吗？以那李伏龙的无能，再加上镇国将军的威名，这样做一点儿也不为难，半天就能解决问题。他现在这样布置，是要把四万人全歼吗？
难道是为了自己爽快？
钟少轩站在树梢上，透过茂密的树叶，俯瞰下面的琼楼玉宇，轻轻叹了一口气。
钟少轩皱眉道：“你说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难道这一去果真是鬼门关不成？”
那女子点头道：“那倒是，不过公子也该做完了吧？讯息也发出去了，详细的信息也刻在树上了，现在可以把事情移交给小公子了。”
钟少轩无奈，又道：“夏姑娘，你跟我说句实话——家父果然不在令师手中吗？”
不过，那女子说自己的父亲不在她师父手中，倒也有些可信，毕竟她师父身份显赫，不至于轻易欺骗自己。
钟少轩点了点头，心中郁气稍散，突然道：“令师既然找我，为什么不找二弟？他不想见二弟吗？”
那女子道：“虽然我也不确定，不过十有八九吧。大荒这地方有什么好的？不过胜在一个安全，实力弱些当然可以留下，但时候到了，还不离开就要闷死在这里了。小公子前途远大，大有可为，岂可蹉跎？别说小公子，公子你，难道就不想去外面看看吗？”她突然勾起了一丝笑容，道：“如果我没看错，公子是一直在压制修为，只等时机恰当，就迈出那一步吧？”
两人同时一动，树叶之间已经消失了两个身形，风轻轻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刚刚两人的动作，比微风更轻。
王雷道：“在……在行宫。”
那将军真吃了一惊，道：“难道李伏龙竟在行宫里宴饮，在陛下的寝宫中下榻吗？”
那将领看向龙城，龙城稍一点头，那将领喝道：“那你上来回话。”
孟帅在远处听着，虽然隔得比较远，但他耳力不错，倒也一一听见，心想：真是大齐国药丸啊，不但当年的行宫被泥石流埋了，连一个将军也要去大床上滚一滚了。就这样的军队，外面打进来怕是要一哄而散啊。
那将军还要问，龙城突然截口道：“够了，问明敌情。”
这两下兔起鹘落，干净利索，堂堂一个副将就这么身首异处。
王雷立刻答道：“东山营驻军十万。”
那将领道：“实际呢？”
那稗将连忙连滚带爬过来，大声道：“末将……王雷见过镇国将军。”
孟帅心道：这姓李的家伙吃空饷够厉害的了，都超过一半了。
那将领道：“山上驻扎多少，山下驻扎多少？”
那将领喝问道：“李伏龙将军何在？”
那将领接着细问，驻军怎么布置，主力分几部分，两翼有多少，哨岗几处，换岗的规律如何。详细问下来，那王雷也渐渐觉出不对，额上冷汗直流，但刀锋在侧，问什么也不敢不答，只得知无不言。
过了一会儿那将领查问清楚，把王雷拎起，捆上堵上嘴，放到一边，挥了挥手，后面兵丁一起上前，把除了王雷以外东山营的人个个杀灭。
龙城后面那将领冷冷道：“副将而已，竟敢藐视大帅，已是死罪。何况白日饮酒，触犯军法，死有余辜。”
众军肃然，虽无高声应和，却已三军用命。
龙城道：“此地虽有数万军队，但不过乌合之众，我等一日时间，足以拿下。如今满营宿醉，正是奇袭的好机会。常晟，你引一千人马从山后上山，拔掉东山营的大本营，听我号令，居高临下进攻，与本队汇合。”
那将军道：“你们不知道我大军抵京的消息吗？”
那可是四万条人命——而且是自己人的人命。
且不说这如何残忍，毫无人性，这样做的效率又何等低下？就是四万个人排排站，站着不动让人砍，也得砍上不少时辰吧？这分明是舍易取难，何其不智？
王雷道：“知道……可是呈报上不是说，镇国公的军队要在两日之后才到吗？因此将军以为，昨日宴饮没关系……”
孟帅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一阵恶寒，俯下身子，静静的趴伏在草丛中。他知道，无论军纪如何整齐，一旦战斗开始，他们都不可能再去注意战场以外的情况，孟帅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溜走。
他一定要走开，不想看到马上就要发生的人间惨剧。
那稗将颤巍巍的倒退几步，道：“白日饮酒……又有什么……军法了？”
就听有人道：“公子何故叹气，该做的你也做了，还有什么遗憾吗？”
钟少轩回过头，只见身后另一根树枝上，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站得那根树枝细如手指，平时无风还要自荡，这时一个大活人站在上面，却是不晃不摇，宛如铁铸，可见她的轻功高妙。
王雷道：“也不是常常……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也就是三五次……”
那女子笑吟吟道：“哪有那么可怕呢？家师可不会吃人，他对公子是一片好意。倒是公子忧心的事情太多，这才迟慢了。”
钟少轩低声道：“好意……嘿嘿，好意。”接着道：“该做的事情总要做完吧？”
那将军眉毛立起，喝道：“荒唐——成何体统？大帅已到，去叫你们将军出来。”
钟少轩道：“此地形势如此复杂，直接交给二弟，我怕他应付不来。”
那女子笑道：“公子不要多虑。家师和小公子是什么关系？他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放心吧，真有什么问题，家师第一个就不答应。”
从始至终，龙城只有一个动作，而他身后的骑士们除了出手的那两个，始终静静的，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那女子道：“当然不在。我从没见过令尊，家师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了。上次家师提起，还说改日要登门拜访。今天邀请公子前去一叙，也不过是偶然路过而已。公子不要无端疑虑，退一万步说，就算令尊当真见过家师，他们两位本是至交，说不定还要把酒言欢，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以我的名义保证，令尊不管在哪儿，都与家师无关。”
钟少轩对那女子所言将信将疑——说什么她师父和自己的父亲是好友，他是不信的，纵然当年是，现在也不是了。他可记得当初在天幕是怎么折在他们师徒手里的。
那将军立刻道：“是。”转头对王雷道：“好了，打开营门，引我们上山。”
然而……“父亲到哪里去了？”他自言自语的道。
那女子道：“我也不知，大概令尊另有要事了吧。”她微笑道：“公子就是因为不见了令尊，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家师的行踪，才心中怀疑令尊在家师这里吧？也不能说公子判断的不对，或许本来有这个可能。不过事实却是与公子猜想的大相径庭。不过以令尊的身手，除了家师，又有谁能为难他？想必他必好好的。”
王雷颤颤巍巍道：“是……不过将军……不在山上……”
那女子道：“小公子的事我可管不了，师父既然没有提，大概就是还不到时候吧？不过早晚的事，依我说，到时候你还是令尊，师父和小公子，早晚都要碰个头的。若不碰头，怎么了结大荒这一段尘缘呢？”
钟少轩啊了一声，道：“这么说，令师这次来，是要带二弟离开吗？”
那稗将一个激灵，大声道：“没有！我滴酒未沾。”
钟少轩沉默了片刻，突然洒然一笑，道：“这么容易给人看破，可见修为压制不压制，原没有什么区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