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为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借力打力
杨东浩、杨东正两兄弟坐在城外小坡上，呆呆地望着远处无所事事。在缅共统治区，所有的企事业机构都属于公家所有，绝对没有一家私人企业，想自己开一家小店那是找死。况且果敢这里也没有什么工厂企业，所有的居民都只有一个职业——农民！
坐在地上发了半天傻的杨东正忽然兴奋地捅了捅哥哥，激动地叫起来。他们两兄弟天天坐到这里，直到天黑才回家，就是想看看那群神秘的黑衣人，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
不过这些黑衣人的衣服真漂亮，又贴身又精神，扎上武装带，背上枪比绿军装还好看。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这里一坐三天，就为了在他们回来时看上一眼。
前几天当那群黑衣人出现在县城的时候，整县的人都轰动了，所有人都扶老携幼出来看稀奇。小孩子们也拖着鼻涕，一路跟着他们到县大队招待所，还迟迟不肯离去。
“瞎说，他们是从北京过来的。北京，知道吗！有钱！”杨东浩也是一样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随口说道。
县城就这么大，而且大多沾亲带故，什么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想保密都保不住。这群人的来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县委也知道。但大家都装聋作哑，装作没看到。
“真的？那我们也有机会当工人了？”杨东正惊喜地叫起来。
“对！操家伙跟他们干！”
杨东正的愿望没有成为现实，那群北京来的人回来后当天就离开了。据送他们的人说是回北京去了，要将当地详细情况向北京汇报以后，再作决定。
但就在十二月下旬，这些人又回来了，带头的还是蒋经理。而且他们足足来了两百多人，其中穿黑衣服拿枪的就有五十多人！
就在彭汉生准备和蒋经理联系的时候，县委的人先登门拜访了。
县委的人忧心忡忡而去，待了约两个多小时之后，又喜不自胜地离开，更是给各怀心思的人带去了不同的联想。县委的人刚走，彭汉生便和白成等人迫不及待地联袂而去，他们在招待所待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时表情喜忧参半。
这个巨大的数字震得所有听说的人，头脑都晕晕乎乎的，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两、三百万啊，全县才13万人，这样一笔钱要是平均到每个人头上，那岂不是每人都能分到百八十块！
有些人家没有考虑这些，而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如果他们手里有了这百来块钱，可以买些什么。布料、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讨论来讨论去，他们忽然发现，即便手上有了这么多钱，他们也没多少东西可买！
别看已经进入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可在这偏远山区，除了少数政府机关有柴油发电机提供电力，其他地方还依旧处在靠点油灯照明的日子里。更何况大多数人家连油灯都舍不得点，一到天黑就只能睡觉。
受这消息的刺|激，第二天，就连随时准备跑路的杨氏兄弟也上门试探，并从变得自信了许多的蒋经理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两百万投资一分不会少，而且以后可能还会更多！
听到这个消息，红星林场的住户兴高采烈，但其他人却不乐意了。明明是大家的好处，却被红星林场独得了去，他们高兴得起来才怪。既然没好处，县里的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都说红星、区到处都是山，道路情况比县城附近还差，看他们怎么把砍伐的树木运出山。
消息刚一传出来，县里的人便疯狂向招人点涌去。八毛钱一天，一个月就是二十四块钱，比他们务农赚得多多了！这样高的工资，就连县里那些头头脑脑们都动了心，纷纷托人来说关系，想把家人也塞进来。
也不知道是隆盛公司对大家的境遇心生怜悯，还是县委说了好话，反正招收点的人很好说话。对于来报名的，男女都要，几乎没有拒之门外的。除了年纪太大的、太小的，基本上来一个就收一个，完全是点人头式的招人。
这种情况杨家兄弟等人也知道，可众怒难犯，于是这次轮到他们装聋作哑起来，对部队士兵家属参加筑路队的情况视若不见。
随后，公司宣布了一个决定，将需要修筑的道路路段，分包在每一个筑路队下，采取绩效考核制度。按照每支筑路队的筑路成绩，分别给与不同的奖励，修得又快又好的队伍，将得到工资翻倍的奖励！
可见财帛动人心，这真是至理名言！
所有人都急着开工，偏偏最应该着急的隆盛公司却一点没有马上开工的意思。
并且按照工人们的意愿，隆盛公司从国内购买了大批大米，运了过来，按照一半现金、一半粮食支付的形式，发到了每人的手上。
本地山多地少，就算满足老百姓的吃饭都困难，就更别说让他们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了。当地人平时的主食，基本都以玉米而主，而且连玉米都吃不饱，只有在逢年过节的喜庆日子，大家才能吃一顿白米饭。
许多人在很多年后，尽管已经过上了更好的生活，整天大鱼大肉不断，可在回忆起这顿饭的时候，还是坚决认为，那天那顿饭是他们一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红星林场的路要求不高，只是一般的乡村土路，但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修建的标准却并不低。
土路技术难度不大，又有着经验丰富的老技术人员指导，随着工人们也渐渐熟悉筑路要点，再加上隆盛公司适度的经济刺|激，工程进度开展得非常快。
不到三个月，所有道路便顺利竣工。
他们都认为，对方看到这里的情况以后，放弃了在这里投资的打算，很可能不会回来了。此后十几天都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显得这个说法更具可信度，杨氏兄弟越发得意起来，彭汉生则更加低调，轻易不再抛头露面。
山里人穷，就算是在县城里，望出去都是一水的粗布衣衫，大多数都还打满了补丁。
全县都给震动了。
彭汉生大喜过望，杨氏兄弟则显得有些惊慌失措。通过上次的短暂接触，他们都知道对方的精悍是自己无法比拟的，这次来了这么多人，他们连一点抵抗之心都生不起来。杨家兄弟连夜收拾行装，随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古训，到现在还严格地遵循着。家里大的穿了给老二穿，老二穿了给老三穿再是正常不过。不到衣服破到补都没法补了，各家是不会添置新衣服的。
他们上一次可以装聋作哑，可这一次对方的声势这么大，他们再要装作不知情可就说不过去了。
随着蒋经理一行人的到来，小小的果敢内部再次变得暗流涌动。
他们在这里已经坐了近两个小时了，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准备就这样坐着，直到天黑回家吃饭。
当夜便有消息传出来，对方已经决定在果敢投资，而且投资规模巨大！
他们的总投资额，据说将高达人民币两三百万元！
对于他们能穿上这样漂亮、还没有一个补丁的衣服，所有人都羡慕之极。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当天夜里，全县的人都失眠了，几乎每一个家庭都睡不着觉，围坐在一起讨论这事究竟靠不靠谱。他们怎么也想想不出，对方能将这么大笔钱投到这区区五千公里的地方，而且这么多钱，他们怎样才能将它花出去啊……
“哥，他们是从对面过来的吧？那边现在这么有钱啊……”杨正东眼睛紧跟着那群移动的黑衣人，一眨不眨问道。
电器？
不说买不买得起，先把电牵上了再说！
“嘿，哥，你看，他们回来了！”
没有电，再好的电器都是摆设。
好多人家都忧愁起来，这手里这么多钱，可该怎么花啊……虽然钱的影子都还没见到，他们已经开始怀着幸福的烦恼，开始为如何花钱而忧虑不已。
“那他们不在北京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就在所有人的疑虑中，新的消息传了出来。
原红星、区整个改为红星林场，红星、区内的住户也全部转为林场职工，封闭红星林场进出道路避免盗砍盗伐。
“干什么，当然是让我们把满山的罂粟都给铲了！”杨东浩撇撇嘴说道。
还没等众人看笑话，又有消息传了出来。
隆盛公司打算在红星、区修路，将在县里招收修路工，每人每天有八角钱的工资。
从纬度来说，这里正处在北回归线略靠北一点，又在重山包围之中，冬天的气温也有十四五度，可以说很是凉爽。
这年头都是吃苦人出身，就算是干部也是干惯了力气活的，能有一个名正言顺挣钱的机会，谁能放过？
也有想吃空饷的，可看到陈虎带领的五十名彪悍的黑衣保卫，和铮明瓦亮的五六半，再想想他们背后站的是谁，那些想动歪脑筋的人都泄气了。
“都铲了！那我们吃什么？”杨东正一下从地上弹起来，看向那群黑衣人的眼神，也从羡慕变成了仇恨。
不到两天，筑路队就招了六千多名工人。
全县拢共才13万人，这六千人差不多就占了全县总人口的二十分之一。基本上每四户人家，就有一个人进了筑路队。包括彭汉生、杨家兄弟等当地部队上的士兵，都让家里人偷偷跑来报名，也进入了筑路队里。
“他们说会在果敢建厂、开矿，到时候在这里招工人，发工资。”杨东浩比弟弟知道多些，跟他解说道。
招人的时候来者不拒，可在编组的时候，隆盛公司却严格起来。
他们按照性别、力气大小、是否有一技之长，将这六千人分作了六十支队伍，为每支队伍配备了十名熟悉道路的林场职工。隆盛公司这次带来的一百多名人员中，其中就有七十多人是从国内路桥公司聘请的退休工程师、技术人员。公司组建了一支十余人的施工指挥部，将剩下的六十人派到各支筑路队担任技术指导和领队。
在这里呆了三天，才看到他们回来，杨东正高兴地笑了起来。
隆盛公司刚刚颁布这个决定，所有人在愣了片刻之后，顿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吼声。许多人甚至已经忘了他们属于哪个筑路队，抢着就向外冲。
县委的那些人感觉这不符合政策，可又不知道是否该干涉。毕竟这是从对面来的“外资公司”，想干涉也要三思而后行。他们看到满场近乎疯狂的筑路工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马上开干的场景，只能相对苦笑。就是以前在当地县委的动员下，再怎么给他们讲大道理，口水说干了也没见这些人爆发如此巨大的热情。
“做梦！全县多少人，十好几万呢，都当工人，这工厂要多大？杨叔说了，这罂粟不能铲，铲了大家都活不下去！他说了，如果这些人敢去铲罂粟，咱们就操家伙跟他们干，他们只有二十来人，拿枪的只有十几个，不怕！”杨东浩看着这些人，恨恨道。
他们担心这些人为了尽快把路筑好，会不会不顾安全蛮干。万一死了人，更或者死人太多，他们是干涉好，还是不干涉好？
幸好隆盛公司也明白这个道理，将安全也纳入了考核项目，并且是重要指标，才算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杨叔就是杨良贤，果敢这个词最初的意思就是九户人家。三百年来，九姓发枝散叶，虽说各过各的了，但论起来，全城有一半的人都算是亲戚。
他们首先在林场职工的带领下，走遍了整个红星林场，绘制了大量的地图，对各地的地质、地理条件都作了详尽的测绘，然后才开始进行道路施工设计。这次修路并不是要修一条高等级公路，只是一条土路，对他们这些干了一辈子路桥施工的专家来说，没有一点难度，就像是玩式地，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就拿出了一份完整的施工方案。
而就在正式动工之前，这些才招进来一个星期，一点活都还没干的筑路工人们，就已经提前领到了公司一个星期的工资！
“真是他们，都出去几天了才回来！说是去考察，这里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山。”杨东浩擦了擦满手土，笑呵呵地说道。他觉得这些人真傻，就这穷乡僻壤的，他们看了二十几年都看腻了，这些人还乐颠颠地到处瞎转，也不怕山路难走。
国内粮食年年丰收，许多地方的粮食仓库都已经堆得塞不下了。隆盛公司向粮油公司购入大米时，对方粮站的站长高兴得眉开眼笑，巴不得他把粮站买空，腾出粮仓来，又可以堆放今年的新粮。
可当这边的工人们排着长队，眼巴巴看着沉甸甸的雪白大米装满他们带来的布袋、竹筐、锅、盆时，好多人都哭了。
杨东正不知道什么同仇敌忾，但不妨碍他生出同样的情绪来，对于这些穿着漂亮衣服的人，他现在极为痛恨。不让他们活，他们也不会让这些人活着离开，到时候把他们的衣服都抢过来，自己也有漂亮衣服穿了！
现在端着隆盛公司发给大家的、如雪一般晶莹剔透的大米，不少人都流下了泪来。
当天晚上，县城里飘溢着白米饭的香味，只要有家人在筑路队的，都吃上了松软的米饭。虽然家里依然缺盐少油，下饭菜也只有山里挖的苦涩野菜，但他们都吃得很香甜，感觉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
八四年一月六日，小寒。
这一天，红星林场筑路正式展开，六十支筑路队在国内来的领队兼技术指导带领下，展开了轰轰烈烈的修路活动。
十二月的果敢一点也不冷。
每一段路都深挖二十公分以上，去除了所有的杂草、淤泥，对于根茎深入地底的植物，也将其彻底翻挖出来抛弃。这些土过筛之后，将素土回填，然后用从国内调来的压路机反复碾压数遍，形成一个中间高、两边低，略带弧度的路拱，从而使得雨水可以顺着弧线流入两边的排水沟。
路面平均宽六米，最窄处4米，可保证两辆卡车双向行驶。
杨东正很失望，彭汉生更失望。
整个果敢才五千平方公里，纵横不过一百乘以五十公里。
红星林场是一片大致呈东北－西南走向的菱形，尽管道路要随着山势走向而修，最长一条纵贯全林场的道路长度也不过六十余公里。按照规划的两条纵向土路，总长一百一十二公里，两条连接纵向道路的横路总长八十公里，工程总长度仅有不到两百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