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第三章 苦肉之计
众人都是一怔。
容若晃晃脑袋,好不容易才让晕乎乎的眼睛有了焦距,只见好好一个院落,已是一片狼藉,平白倒了好几棵大树,楚韵如等人也已经躺在地上,不闻声息了。
容若干笑:「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证明一下下……」
卫孤辰面无表情,只冷冷看着容若在他手中无力的挣扎,直到因为呼吸困难,容若的脸已经慢慢变成乌紫色,眼看着他最后一点气息,就要在手中断绝,他终于慢慢地放开了手。
容若继续干笑:「纯属意外,纯属意外,哈!」
他笑嘻嘻从怀中掏出一枚铜板,学电视里赌王的样子让它在指背上翻转不休,笑道:「猜铜板如何?」
他指尖轻弹,那小小铜板刚刚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无巧不巧,正落入那只大鼎内。
容若干笑一声:「我不至于如此没信用吧?」
卫孤辰见多他装腔作势的样子,还真不信他就敢把手往滚油里伸,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暗中后悔自己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跑这来陪这无聊人浪费时间。正欲自行离去,耳中忽闻滋滋之声大响,一股焦臭气息扑鼻而来。他愕然转身,竟看到容若真的已经一手探入了油锅之中。
就连卫孤辰都不觉面露惊色,上前两步,却又即时止住,目光死死盯在容若身上,久久不能移动。
卫孤辰望着他,语带惊异:「你是不是疯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是皇帝?」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容若这番话,用的是极懊恼、极沉重、极无奈的语气,却又在无形中大大捧了卫孤辰。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让人怀疑,他随时会晕厥过去:「我用这种方式,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是公平的。我们只是应当让对方知道,我们可以为性德,做到哪一种地步。对于性德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谁的武功更好,而是谁的诚意更大,对不对?」
容若怔了怔,叫了声:「喂……」
他呆了呆,才又感觉到右手可怕的烫伤和痛楚,这才惊觉奇痛入骨,现在又没有别人在,不必再装腔作势硬撑英雄好汉,立刻长声惨叫,毫无气质地在地上打滚。
容若忽然间就只觉天旋地转,风声呼啸,隐约还有什么咚咚之声连响。强烈的劲风,令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颈间猛然受力,身不由己,向后飞退,然后「砰」的一声,被人凌空半钉在墙上。
他慢慢爬起来,看看卫孤辰不耐烦的表情,也不敢再耍宝,只笑笑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以你的武功,是不可能会和我决斗比武功的,这对我不公平,若是比胡说八道、撒谎耍赖、学狗叫、玩游戏……」
在卫孤辰的脸色变绿之前,容若及时住口,笑道:「那又对你不公平了,要不,咱们来个完完全全公平的,全凭运气决定一切如何……」
然而,就在这一迟疑之间,卫孤辰已冷冷道:「除他之外,所有人出去。」
卫孤辰再也按捺不住,眸中杀意毕露:「你可以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恕我没空奉陪了。」
容若微微一笑,复又轻轻一叹:「既然这样……」
他倒并不担心大家的性命安全,只是暗暗咋舌。唉,这位大爷发起脾气来,破坏力是不是也太惊人了一点点。
容若这才气定神闲地笑道:「我们就比捞铜板,如何?」
卫孤辰终于微微动容,目光望向那滚油沸腾的大鼎,再看看容若,眸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怀疑不信。
卫孤辰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双脚离地按在墙上,眼神犹若利箭,狠狠刺来:「你弄这一番玄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走到大鼎旁边,看看满鼎的滚油,倒吞了七八口唾沫,脸色开始发青。虽说他事先已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会有腿软的感觉,那一锅子热油,足够最胆大的人见之心寒了。古代人总爱发豪言壮语,说什么,大丈夫不能就九鼎食,便当就九鼎烹,这种人,肯定是完全不了解,被扔到滚油里炸是什么幸福的滋味。
容若不去看卫孤辰鄙夷的眼神,闭了闭眼,再次给自己鼓了鼓劲,再向四周看了看晕倒的众人,有些感激卫孤辰把他们都弄晕了,不用亲眼去看接下来少儿不宜的残忍镜头。
卫孤辰依旧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他的背挺得很直,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显。可不知为什么,宋远书一眼望来,竟凭空生起一股凄凉之意。
那活生生的血肉肢体就这般在油锅中搜索动弹,右手的袖子已经全化做焦黑的薄片散落在锅中,转瞬便已无形无迹。
容若面容扭曲,额上青筋迸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大滴大滴地迸出来,左手死死握着拳头,拚力地按在右胳膊上,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他很努力地想要压制自己的惨叫,以至于牙齿把嘴唇都几乎咬烂了。
他有些忐忑地鼓起勇气:「其实你和我,都不是什么当皇帝的料……」
容若忽低低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往后退,一脚踩空,跌倒在地,已经从油锅中拿出来的整只手臂,完全是焦黑一片,一块铜板就在他僵木的手掌中掉下来。
他大口吸气,努力喘气,拚命让语气平静,却还是声音颤抖:「现在,轮到你了。」
话音未落,只觉咽喉猛然受力,再也无法呼吸,更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容若痛苦得想要抬手拚命扯开那只如同铁铸的手,却觉连举起双手的力气都已在瞬息间失去。
「我只记得,性德是我最重要的人。」容若面无人色道:「而我,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从你手中把人救出来。你太强了,强得超出正常人的想像和理解,用武力无法压倒你,而用计谋……」
他苦笑:「对你这种高手来说,任何阴谋暗算诡计,都只是平白出丑给你看罢了。」
然而,卫孤辰绝不是个耐性好,愿意等的主。手扬处,剑风已起。
卫孤辰那冰雪般的脸色,果然渐渐缓和了些。
容若因为痛苦而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所谓的决斗要求,不过是赌你的君子气概、丈夫风范,赌你不会仗着武功来欺凌弱者罢了。但若不比武功又如何?你虽性情高华,却也不是易欺的蠢人,若没有相对公平公正的方式,你根本不会接受,我没有别的办法……」
容若扑通一声跌到地上,猛力地喘气,用力地咳嗽,好半天才道:「不能当个好皇帝有什么可烦的,你看我,为了国家,为了天下,为了万民,做出了多么伟大的牺牲啊,把什么麻烦事都扔给七叔,我自去逍遥自在,不知道多快活,你也该向我学学,才不至于天天板着一张臭脸,好像面部肌肉全部瘫痪一样……」
他的语气无限诚恳,心中则在求天求地,求一切他所知道的神佛菩萨:「老天保佑,这种又帅又酷的剑客不可能喜欢练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也一定不喜欢在油锅里进进出出的那种什么什么爪的功夫吧!上帝啊,可千万别告诉我,武功高的人,在油锅里打个来回也可以不破半点油皮。只要他的右手还想好好握剑,水准不失,应该不至于陪我玩这种自残游戏吧!」
不知道是容若的求神拜佛有那么点效用,还是卫孤辰根本不屑于做这种愚蠢的事,容若只看到他冰冷的眼睛,如霜雪一般望过来,心中莫名地一凉一冷之后,眼前,就再也不见他的影子了。
「对,学你让别人捉小鸡一样捉回去,用来威胁你的国家。」卫孤辰冷冷道。
空空寂寂的天与地,除了他,所有人都被莫名其妙地震晕过去。